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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這個曾經最具煙火氣的北京餐飲界地標神話,為何如今熱鬧不再

          更新時間:2022-05-11 11:06:45點擊:

          屬于這條街的關鍵詞也許是“失去”。

          它經歷過三次大的改頭換面,失去了一萬多只掛在街頭的紅燈籠,失去了718塊看起來花里胡哨的霓虹燈廣告牌,還失去了那些流動的攤販——TA們原本在我們的經濟生活中承擔著促進微循環(huán)的作用,也是這條街上曾經最靈動、最煙火氣的一部分——現(xiàn)在,街上只能見到精美的盆栽、接煙灰的柱子,洗手間也被裝修得像個正兒八經的門面。

          懷念和辯解的聲音一直都在,但人們似乎達成了共識:失去這些是不可抗的,這條街本來的面貌也許被損壞了,但不妨礙街上的人繼續(xù)做生意。直到疫情來了,簋街開始失去一些商鋪,也失去大量的食客,曾經在這條街上活躍著討生活的人們,比如駐唱歌手,如今已經難尋蹤跡了。它開始成為一條普普通通的街。再也沒有什么可以消失的了,除了這條街本身。

          文 |謝嬋

          編輯 |趙磊

          圖 |尹夕遠

          運營 |王雪 蔣瑞華

          最后的夜晚

          零點了?,F(xiàn)在是5月1日,北京全市禁止堂食的規(guī)定從這一刻起生效。

          鼓樓一家酒吧的老板提前半個小時跟店里每一位客人打好了招呼,到了十二點大家都要出門去,沒喝完的酒可以外帶,“大家理解一下,不然我要被罰款十萬”。因為是禁止堂食前的最后一夜,來喝酒的人比周末還要多上一些。平時要喝到2點才愿意離開的人這會兒都站起來了,但也沒有走遠,站在昏暗的胡同里繼續(xù)聊著天。

          往前走不遠就是簋街了。這條街以熱鬧的夜市和小龍蝦、牛蛙、火鍋聞名,也是北京夜生活的一個地標,從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24小時營業(yè),與附近的胡同、四合院和此起彼伏的京片子一同構成了外地游客對北京的一種“親民”印象。

          但現(xiàn)在,簋街已經沒什么聲音了。一家龍蝦店的老板在門口招攬客人,他還想再固執(zhí)一下,堅持認為禁止堂食的規(guī)定要從下一個晚上開始,簋街的夜晚是連貫的,哪怕過了12點,今夜還是今夜。

          陳大偉在另一家店門口,迎頭問每一個路過的人要不要吃小龍蝦。他在這里做泊車員,也做保安,但最要緊的活兒是招攬客人。從前這家店門口有20個保安,疫情來臨之后,全部被開了,他是后來才被老板電話叫回來的,因為店里需要一個這樣的角色。

          陳大偉站在兩家店之間,聊起了他們的鄰居,一家是主打京菜的花家怡園,過去接待了許多國際游客,在這條街上流傳著“一年營業(yè)額上億”的傳說,而現(xiàn)在,原價545元的烤鴨套餐,標價僅為298元。隔壁另一家是頗為出名的網紅店,簋街仔仔龍蝦店?!叭ツ赀@個時候,五一假期的四個晚上賣了80萬”,再往前的日子則更風光了,“門口騎車都過不去,只能走路過去”。

          繼續(xù)往前走。唯一有點人氣的地方是胡大飯館總店。從晚上九點開始,門口的工作人員對每個進店的客人都囑咐了一句:“特殊情況,11點閉餐,12點之后就不能在店里吃飯了?!北M管如今生意蕭條,街上過了10點就沒什么人了,但胡大總店依然堅持24小時營業(yè),禁止堂食后才改為凌晨三點閉店。因此,代駕小哥、賣花和賣氣球的女人,都聰明地守在這里。

          如果你是疫情之后才第一次來到簋街,是絕對想象不到那些龍蝦店和牛蛙店曾經有多么風光,每家店門口都人頭攢動,水泄不通。但現(xiàn)在,賣花的女人也許比那些空蕩蕩的餐館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。

          賣花的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婦女,最近一兩年,她們每晚都在這里賣花,從花卉市場進一把玫瑰,包上粉紅色的紙,一支賣10元。她們會競爭,也會一起坐在花壇邊聊天。

          老人拄著拐杖,她說自己腿摔了,在家歇了一年多,決定出來掙點生活費。婦女是從東五環(huán)外過來的,小孩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,但幼兒園不開學了,為了照顧孩子,她只能辭去工地上的工作,出來賣花,時間自由,還能把孩子帶在身邊。于是她一手牽著小孩,一手拿著花和氣球??匆娪腥藦娘埖瓿鰜恚鸵话牙饋碓诓莸乩锟磩赢嬈暮⒆?,快步沖上去,直問“買花嗎?買一束吧”。

          她的孩子是男孩,已經四歲了,離不開人,每天跟著她從家里來簋街,夜里兩三點再一起坐夜班公交回家。男孩有時候喊困,有時候喊餓,她就去隔壁買一串烤面筋哄他。街上人少,買花的人更少,她手里的花在夜色里看不出來新鮮程度,但是拿回家在燈下一照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已經蔫掉好幾天了,塑料袋一拿開,花瓣撲簌撲簌往下掉。

          出來的客人沒有買花,甚至沒有擺擺手,就略過她走了。街道管理委員會的人從辦公室里走出來,她有些害怕被趕走,牽著孩子想要到馬路對面“躲一會兒”,她找了一個有臺階的地方坐下,身后的商鋪熄了燈,玻璃門上貼著“門面轉讓、有餐飲許可證”。賣花的老人過了一會兒也跟了過去,她不上網,還搞不清狀況為什么大家都說明天不來了,“胡大和仔仔明天還開門嗎?”我們告訴她:不開了,全北京的餐館都關門了。

          這條街上的代駕師傅們大多從六環(huán)外的通州過來。他們并不長期駐扎在簋街,相比簋街,他們更愿意去三里屯和工體接單,但是被單子順到簋街來,總要接一單再走。簋街自從幾年前的一次街道整改,路邊不再允許停車,保安們總是好心提醒下客的司機,“快點走,攝像頭盯著呢”。

          食客們很少再選擇自駕來吃飯,代駕的需求也自然降低了不少。最近一兩年,總是有許多新手代駕出現(xiàn)在這里,連電動車都還沒來得及買,騎著一輛共享電動車在路邊慢慢晃悠,他們聽做了幾年的同行講“簋街人多”,到了這里一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這里早已不是人多的時候了。

          “明天怎么辦?”這個問題成為今晚這條街上交流的開場白,有人打算明天開始在家休息,有人打算去會所門口碰碰運氣,年輕的代駕師傅尹正林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,上面顯示了10個灰色小人,那是一同在附近蹲守的同行,再一拉,又是10個,所有人都在等單,但已經兩點了,沒有生意,大家只能聚在一起聊天。

          他們的話題通常是“老家在哪兒”和“今晚掙了多少錢”。代駕們大多來自河南河北,然后是東北,極少有聽說老家是別處的。在干這份工作之前,尹正林在燕郊的一個房地產公司上班,那時候營銷中心只要有人走進來,房子就能成交,后來愿意來燕郊買房的人越來越少,房價也一路下跌,直到房地產行業(yè)開始裁員了,他做起了代駕生意。最近,他剛從北三縣的封控區(qū)中搬出來,能出門接單了,但明天,他又要回到出租屋里,等待北京開啟堂食。

          他今晚只跑了兩單,掙了194塊錢,另一個小哥聽到后反而有些羨慕,“我今晚跑了5單,才掙了200塊錢”。還有一個小哥沉浸在4月的成績里,他上了紅榜,掙了14000多元,刨去房租和吃飯,存下了一萬塊錢。但下個月怎么辦呢?聊到這個問題,他的喜悅很快被沖散了。

          ▲ 店門口,外賣員、代駕員在等候 。

          自救

          所有的通知都來得太突然了,“進入公共場所需要持48小時核酸”“禁止堂食”“禁止擺攤”“延長禁止堂食的時間”。黃昏成了一天中最讓人心神不寧的時候,短短一周時間里,幾乎一天一個通知,都在這個時候砸過來,讓人來不及反應。

          簋街的管理群里通知“進出公共場所需要48小時核酸”時,張蓓蓓坐在自己的烘焙店里,她的第一反應是,店里一天就來兩個客人,這下估計更沒人來了。

          “一天就來兩個客人”,這不是某種夸張模糊的表述,而是一個事實。收到通知的前一個小時,一位客人想要買一塊愛心狀的慕斯,張蓓蓓只能很不好意思地解釋,“最近來簋街的人太少了,這款沒做了”。蛋糕做多了不能存放,昨天晚上,她還扔掉了好多蛋糕。客人一聽,也就什么都明白了,直接問她“現(xiàn)在還有哪幾款能買”。那天,原本寫著凌晨兩點打烊的烘焙店,沒過九點就關了門。

          按照往年的經驗,街上的商家們都早早為五一假期做了準備。王美娟在簋街上待了十年了,現(xiàn)在是一家牛蛙餐館的經理。通知出來之前,王美娟的心情還很好,她看著人流一點點變多,“沒有以前多,但你能看出是要放假了的感覺”。去年這個時候,胡大總店銷量很好,按照系統(tǒng)里銷售數據的對比預測,他們理所當然增加了備貨量。但第二天,供貨商的菜都還沒完全送到,禁止堂食的通知就來了,胡大的管理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有哪些菜還沒發(fā)貨,跟供貨商商量,把能取消的全部取消。

          酒吧的老板反應了一會兒,要重新做外賣了,但店里平時并不會備那么多外送的瓶子,她在網上找了一圈,大多數瓶子生產地都在徐州,在北京的倉庫也不保證發(fā)貨時間,她叫上朋友,開車去批發(fā)市場買了1000多個瓶子回來。

          但并不是所有的店都能指望外賣。一個令人有些驚訝的事實是,簋街上至今有許多商鋪沒有開通外賣,有些是因為烤肉等品類不適合做外賣,有些是商家嫌外賣平臺抽成太高。那些有外賣的商家,也未曾真正把精力放在外賣上,比如胡大飯館把東直門店分出來主要接外賣單,總店還是堅持堂食。

          在過去,龐大的人流托起了這條街,讓街上的商家能保留住一個餐館傳統(tǒng)的經營方式,最大程度免受預制菜和外賣的綁架。但當疫情截斷了那些真實的線下連接,這條游離在互聯(lián)網之外的美食街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得不重新面對外賣這件事。

          首先要跟上的是速度。胡大有自己的原則,在外賣上也堅持現(xiàn)點現(xiàn)做,出餐往往要半個小時,后來又改變了動線,把出餐時間控制在了20分鐘左右。但仍然被騎手吐槽,“再也不接胡大的單子了,太慢了”。

          越來越多的人居家,外賣運力也越來越緊張了。王美娟每發(fā)出一單外賣都要給騎手加小費,不停地加,二十多分鐘后還是沒有人接單,如果超時或者退單,這一餐就浪費了,她不愿意這樣“兩敗俱傷”,錢也沒賺到,客人也沒吃上飯,小費只能越加越高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最近這段時間,三四公里之外的要加5塊錢,6公里之外的地方起步價到了20塊錢。有一天,她光是外賣配送費就付出去800多塊錢,但當天的流水才四五千塊錢。

          這個五一假期,北京市的餐飲店們想出了各種各樣的自救方式。在團結湖一帶,沿街的商家把食物拿到店外面擺攤售賣,但大多數攤位上賣的是醬肉和炸藕盒這樣的小食,“做起來方便,能賣一點是一點”。紫光園把烤鴨和啤酒車弄了出來,師傅在剛下過雨的風里片烤鴨,一只接著一只。有客人說,“你給我隨便片片吧,不用片花樣了,我看你手都抖了”。

          但這些方法對簋街來說沒有什么參考價值。擺攤只屬于曾經的簋街,現(xiàn)在的街上只能出現(xiàn)盆栽、取餐桌、煙灰柱等“讓人文明的設施”。只能做外賣的商家們盡可能想出更多營銷的招數,送可樂、套餐優(yōu)惠、費用減免……但這些方式效果有限,訂單量并沒有明顯的增長。王美娟的老板前幾天打電話給她,問她要不要做直播,直播炒牛蛙放在網上去賣,王美娟一聽就覺得不靠譜,“人家做直播的積累了那么長時間,我們突然去弄怎么可能做起來呢”。

          胡大在五一期間每天有六七百單,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備貨。街上的商家分析,被封鎖在家里的人們更容易想起辛辣刺激的食物。但五一剛過,單量就斷崖式下跌了,只剩下200單左右。

          在胡大飯館工作的陳峰在中午的時候還站在花壇邊發(fā)呆,外賣員帶來的人氣寥寥,這條街上一眼望過去,關門的關門,還開著的店都是這樣的情景。王美娟站在店門口用來堵門的桌子后面,吧臺上有機器的提示音想起,這是今天的第八個外賣訂單。她撓著頭,說可能真的要撐不下去了。

          ▲ 五一期間限制了堂食,大部分簋街的餐廳靠外賣支撐 。

          艱難歲月

          今年開過年,簋街商會的秘書長周梅華走在街上,看著人越來越少?!敖裉熳吒杏X挺凄涼的,第二天走感覺更凄涼,然后一直都是這種感覺?!?/p>

          兩個月前,曾有病例到訪過簋街上的烤鴨店?!安灰ン郑瑫棿啊钡奶嵝押芸炀驮诒本┑母鞣N微信群里流傳開來,一位女士去簋街的一家店里買東西,出來的時候老板提醒她,一會兒從另外一個路口走,千萬不要過馬路,不然會彈窗。而這條街上的廚師、服務員、店長、清潔阿姨都沒有幸免,連續(xù)做了好幾天核酸,健康寶才恢復正常。

          王美娟家的牛蛙店址搬過一次,房東也減免了一半房租,降到了每個月十二三萬,但客流減少的損失很難彌補,這家店現(xiàn)在只剩下五個員工,依然沒什么活。這幾年大家都在探索抖音的團購套餐,她也設置了一個套餐,198元的銅鍋加上一些涼菜,在抖音上賣110元,“放在以前這怎么可能呢”,但這樣的價格,也很難再吸引人進店了。

          她起初害怕整條街都要因此暫停營業(yè),好在最后只封了那個小小的烤鴨店。但整條街依然等不來客人,員工也在店里吃飯,比進門的食客還多。

          張蓓蓓的烘焙店大約十平米,在這條主打小龍蝦、牛蛙、魚頭與肥腸的街上,并不算顯眼。她從四五年前開始學烘焙,每個學西點的人都想要開一家自己的蛋糕店。去年一整年,簋街都還算穩(wěn)定,這條街在遭受2020年疫情重創(chuàng)之后,一度又恢復了生命力。張蓓蓓就是那個時候盤下的店,房租2萬一個月。剛開始的兩個月,許多人沒能回家過年,簋街又成了那個熱鬧的、要排隊的簋街。

          如果放在五年前或者十年前,想要擠進簋街做生意并不容易,所有的店鋪都在賺錢,沒有人想退出。簋街仔仔小龍蝦店的老板高遠看中這條街的商業(yè)價值,一口氣開了十幾家店。但這個春天,越往簋街東邊走去,關著門的店鋪越多,有些留下裝修一半的工具在店內,給玻璃門上貼著的電話打過去,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,“我不出租,我要把店子賣出去”。

          最近幾年,簋街商會每年都牽頭做不夜節(jié)活動,把商戶們聚在一起,大家趁此機會想些營銷點子吸引顧客?!敖衲甑幕顒优率桥黄饋砹恕?,不止一位商戶這樣講。簋街商會的工作人員許多本身也是在這條街上做買賣的,在這里,大家的關系更像“鄰居”,實力雄厚的商家有時候會請所有會員一起吃飯聚餐。但今年,商會和商戶的關系也罕見地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,有些商戶開始拒絕繳納會費,一位商會的工作人員完全理解這樣的變化,“那種感覺就是,我們生存都沒有了,你還弄這個干嘛?”

          今年也少有人提起減免房租和促進消費的事情,簋街上民房多,王美娟說:“我們也沒指望房東減免,這不是別人的義務,房東萬一也有自己的房貸要等著還呢。”

          胡大的總經理郭冬認為,簋街是北京的一張名片,它和附近的鼓樓、雍和宮等共同組成了一個商業(yè)文化共同體,要有人愿意出門去這些地方逛逛,才能帶動這個地區(qū)內餐飲和娛樂產業(yè)的發(fā)展。

          春節(jié)以后,胡大像往年那樣開始大量招聘,25年的開店經驗擺在這里:每年3月份以后,進京游客慢慢多起來,天氣也慢慢暖和了,小龍蝦會在四月上市,有大量游客來到北京,從天安門和故宮一路逛到鼓樓地區(qū)。王美娟的牛蛙店以前常常接到導游們的訂餐電話,通常還得提前3天或者7天預定,導游搖著紅色的小旗子,身上的小蜜蜂里嗡嗡地播放著簋街的歷史,旅行團穿過烏泱泱的人群來到她的店里。但這兩年,她幾乎沒有再見過旅游團的大巴。

          今年2月,胡大按預期把員工招滿了,大約七八百號人,結果眼下成了這家店要付出的最大成本。人不能輕易開掉,因為如果有一天生意復蘇,再去重新招人是來不及的。這家店重視對人的培養(yǎng),郭冬擔心員工們閑下來容易消極,讓店長們每天換著花樣帶著員工去玩,包餃子、去玉淵潭看花,開一整天的會。他們也想過帶大家去郊區(qū)玩,但對方一聽人數,趕忙表示不符合規(guī)定,“疫情呢,接待不了”。

          禁止堂食之后,服務員更冗余了。能夠被排上班,成了一件天大的幸事。簋街上,花家怡園的前廳只留了四五個服務員幫忙傳菜;胡大的人留得算多的,一個班次四五十人,其中三十多人都在后廚。也沒有別的活動可以安排了,在店里,胡大辟出一小塊空地,專門給沒排上班的員工看電影和嗑瓜子,管理層唯一的希望是給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找點事情干,“別有負面情緒,負面情緒一傳染,那可不得了”。

          如今開著的店鋪,要么是年頭長的,靠積攢下來的老顧客維系著生計,要么是實力雄厚的大店,手上的現(xiàn)金流還能撐著。但無論如何,在這樣一個時間點上,開一家餐飲店是難熬的,老板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計劃下周或者下個月的事情,零散的病例連同相應的防控政策總是突然出現(xiàn),把所有東西都打亂。

          “好起來”這件事只存在于縫隙里,難以被抓住。“你總是覺得它快要好起來了,突然間又......”后面的話,王美娟沒有再說下去。

          這種痛感與2020年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,那段時間,簋街所有的餐館都關了門,春節(jié)囤積的菜在店里不知道怎么辦,但人們抱有一種希望,只要開了門生意就能做下去?;仡^去看,許多餐館在那一年也享受過一些實實在在的扶持,政府發(fā)了大量優(yōu)惠券來促進消費,雖然也有過新發(fā)地疫情這樣急迫的時刻,但街上從來沒有關過門。

          ▲ 店里吃飯的人寥寥無幾,從前用來在門口排隊等位的塑料椅也閑置了。

          一條普通的街

          外地人其實很容易想象簋街繁榮時的樣子,它跟其他城市的美食街沒有太大的區(qū)別。如果你在四五年前去簋街,你能輕易看到被圍觀的駐唱歌手,整條街都掛著紅燈籠,廣告牌上的字體五彩斑斕、霓虹閃爍。當然,你也不用想著來這里吃飯能找到停車的地方。

          臟的、亂的、吵鬧的,都是過去貼在這條街上的標簽。這是出租車司機最不愿意經過的一條街,總是堵得水泄不通,上車的客人有極大可能吐在車上。北京男生七茗從小生活在簋街附近的胡同里,一走進簋街,“一只耳朵里是一幫吃飯和排號的人在那兒嚷嚷,另一只耳朵里是煩躁的司機一直按喇叭”。

          許多外地的朋友剛來北京工作,都會跟七茗吐槽:“北京真是一個沒啥夜生活的城市?!彼郧翱偸欠浅<{悶:怎么會呢,簋街這么熱鬧,不遠處還有三里屯和工體,那里有著名的酒吧一條街。直到后來去了許多別的城市,他才意識到,比簋街更熱鬧的夜市隨處可見,而簋街只是這座有些拘謹的城市里的一個例外。

          陳峰2013年來到胡大餐館工作,他原本是要9月30日上班的,之所以對這個日子記得極清楚,是因為那時候公司跟他說,十一期間人太多,要是一來上班就面對這樣的場面,估計會被嚇跑。他那一年二十多歲,沒有上過夜班,但很快就融入了“接地氣的那種自由”。

          排隊是反映簋街氣質的重要一環(huán)。在簋街上,排隊最出名的也許要數胡大了,《人物》2015年的一篇稿子里記下過,胡大總店一晚上要發(fā)出約600個等位號,百無聊賴的客人要消耗掉300斤葵花籽。就算是去年,《每日人物》還在胡大門口看見這樣的場景:服務員像個Rapper一樣飛速叫號,一個號3秒內無人應答就直接跳過,有的排隊者坐得比較遠,從聽到被叫到走到門口的時間,號已經過了2位了,即將被安排進店的也不愿意多等幾分鐘,兩撥人眼神對視擦出火星,服務員還要專門出來調停一番。

          在那些讓人難以入眠的夜晚,簋街承載了許多人的喜怒哀樂,有人在這里摔過酒瓶,有人在這里因愛情痛哭。簋街也是北京這座城市的一些重要時刻的見證者,在北京很多激動人心的日子里,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在這里度過,申奧成功、世界杯出線等等或重大、或激動的日子里,人們都是在這里通宵宣泄,大家在一起唱歌、喝酒、叫喊、擁抱、哭泣,整條街都沉浸在當時的氛圍之中。

          ▲ 2017年的胡大飯館門前 。

          但這個例外,現(xiàn)在也逐漸“拘謹”起來。

          陳峰覺得簋街不再粗獷了,自從他第一次來胡大工作,三家店就一直在輪番裝修。到如今,包廂里用來裝飾的是鮮切花,空間大一點的店里光是綠植就擺了30多個種類,他因此在這里學會了如何養(yǎng)護綠植。門口等位的客人用來消遣的瓜子變成了非果皮類小食。簋街的街容也越來越整潔,店鋪風格逐漸統(tǒng)一,再也扯不上“臟亂差”幾個字了。

          陳峰偶爾會思考,這樣的變化對簋街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。沒有人喜歡一個環(huán)境臟亂、排隊的時候動不動就吵架的地方,街道越來越干凈,吃飯的人越來越文明,這些講出來都是如此好的變化。

          可是有時候陳峰還是忍不住想:北京這樣一個城市,難道缺的是精致餐廳嗎?對于那些還愿意來簋街的人,他們想要的難道不是一個開懷暢飲的場所嗎?當一個餐廳變得如此精致的時候,陳峰擔心客人會緊張,“他們是不是會想,在這個環(huán)境里我不能大聲喧嘩,不然就是沒素質的表現(xiàn)?!?/p>

          過去,簋街上的餐廳是餐飲界學習的樣本,每一家店的營業(yè)額拎出來,都算教科書上的神話。郭冬每天要接待許多外地來的餐飲團,學習參觀交流一番。一些餐廳會開放加盟,王美娟所在的牛蛙店在北京有四五家店,簋街這家算總店,也是最風光的那家店,其他的店鋪開在豐臺、海淀。以前,廚師和經理都是得在簋街進修過,才有資格去別的店入職。但今年,豐臺的那家店營業(yè)額已經超過了簋街總店。

          商家們懷戀過去的簋街,是懷戀疫情前人潮在這條街上流動的日子。人流帶來生意,也和這條街一起創(chuàng)造了許多個吵鬧的夜晚。許多在簋街打工多年的人總是會講起“還有紅燈籠的那會兒”,后來這條街上幾乎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流動經濟,可以把桌子擺出門的時間慢慢變成了十點以后,最后徹底不被允許。

          招牌和燈箱也被撤下了,原來野蠻生長的“三超(超高、超大、超亮)牌匾”,要按照“快樂、健康、青春、時尚”的主題重新設計,色調主要是簋街特有的黃紅黑。

          如今走過這條街,得非常仔細地看著路邊的街景,會看見一塊黑色的牌匾,寫著簋街名字的由來。20世紀80年代,中國還處在改革開放初期,北京只有國營的食堂飯店,個體經濟的餐館幾乎沒有,政策對此也不明朗,慢慢有些人開始在這里擺攤,偷偷摸摸的,加上四周漆黑,晚上燭火燈籠忽閃,像個“鬼市”,后來改名為簋街。

          只有它還提醒著,這條街原本是屬于夜晚的,屬于那些放縱、脫線、有些江湖氣、不被拘束和規(guī)訓的人們。

          ▲ 2017年,因為長時間排不到店內用餐的位置,有些人為了嘗一嘗滋味,不惜打了包坐在店門口享用。

          (除陳峰、周梅華、郭冬外,其余受訪者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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